生存媒介:數字永生的生死交流

如果可以讓你和逝世的親人見面,你願意嗎?電影《流浪地球2》中,圖恒宇的女兒丫丫因車禍去世,他不顧一切將女兒的意識上傳,最終丫丫獲得了「數字永生」,雖然一己之欲差點毀掉全人類,但「數字永生」卻讓丫丫背出全部密碼拯救了地球。去世的女兒以數字的形式不斷重返父親的生活,女兒再也不能獲得永久安歇;對於父親而言,去世的女兒仍舊活在現實生活中,但又不斷提示著女兒的逝去,哀悼過程也將永無止境。

生,人之始也;死,人之終也。死亡是人類最後的可能性。人的第一次死亡是生理性的;第二次是葬禮,社會關係死亡;第三次是記得你的最後一個人死亡。既然死亡是無法避免的,我們也必然要面對親友的逝世,如果逝去的親友以數據的形式存在,生者可以通過虛擬技術的視覺形象,感受逝去親人的生理特徵和數字聲音,你會如何選擇?

當人死後以數據的形式存在,人就變成了「數字鬼」(章戈浩,2022),實際上已經挑戰了人存在的意義。生死之別的界限變得模糊,很難用二元去界定。死亡的定義也開始發生變化,死亡曾作為一種符號或一種表徵,現在死亡是與有機體相連的關係(colebrook,2014)。逝者在某種意義上還活著,但人們只能通過它們的影響來感受它們的存在。人們可以通過「舞台」感受目連戲中男吊女吊的存在;通過「文本」感受魯迅筆下無常的存在;通過「墓碑」感受過世親友的存在;通過「技術」感受逝者情感的存在。彼得斯認為所有的媒介在某種意義上都用於與死者溝通,因為媒介可以儲存死者的形象,死後可以通過媒介再現這種形象。這些媒介充當著勾連生死疊合的技術通道,可以讓人們感受逝去的人還活著,非人類、後人類或超人類的呈現方式通過媒介得以實現。逝者變成數據重新回來時,所做的一切都是基於他以往數據而做出的演算法推演。逝者成為數據驅動的生命,一個數字的自我也因而得以永恆。

「數字永生」生與死的背後,不僅是探討人與數字技術的問題,更是在探討人類生存的問題。當代社會的數字化,人類通過技術得以強化,得到了很多滿足與便捷。但算法和數據涉及到人類的情感、認知,從這個意義上來說,媒介技術與我們的存在狀態有關。随之帶來的倫理問題逐渐浮现,我們的意義和價值被偷空,帶來了人能動性和本真性的危機。换句话说,它的雙重性可以應對生存危機,同樣也可以構成生存危機,但不止於此,未來还会有更多可能性值得被發現和探討。

作者:澳門人文社會科學促進會副理事長 姜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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