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造交往網絡：作為媒介的深中通道

深中通道，是廣東省境內連接深圳市和中山市以及廣州市南沙區「橋、島、隧、水下」互通一體的跨海通道，跨海通道是一種利於行人、車輛跨越河海障礙的建築物，交通是其最原始的功能，須選用堅固耐用的物質以保證其交通功能的實現。如果以歷時性的眼光打量，作為建築物的深中通道何以將自然資源、環境、人、技術等容納於一身，成就為一件意義豐富的歷史事件？這就需要我們從新的媒介觀和存在層面上去詮釋洞悉。

深中通道不只是靜止的建築物，還是具有物質屬性的建築物，更是物化的媒介。在海德格爾看來，物的本質並非物質屬性而是其「物性」，意義因「物性」而生發。海德格爾曾以器皿為例論說 「物性」，器皿的物性不在於構成它的材料，而在於其容納作用的虛空。器皿葡萄酒杯的任務是邀約一系列關系，將葡萄酒、葡萄、葡萄樹、土地、果農、陽光、空氣、水等等形成實質的聯繫，沒有器皿這個仲介物，一切的存在都是虛無。海德格爾的洞見啟發了用「物及物性」來理解媒介，其本質在於人、技術、權力、資本、事件等要素在媒介的「虛空」中「合一」。深中通道不僅是實體的「物」，它還把河流、河岸、陸地鑲嵌入近鄰關系之中，把天、地、神、人聚集於自身，為四重整體提供了一個場地。深中通道就是一個被設置的媒介，它容納了人、物、信息、權力、技術、事件等要素交織其間，並把這些要素之間的關系和意義不斷生產出來，傾倒出來給人以饋贈。

深中通道的修建不但肇啟了廣東各城市的現代交通網絡，這一現代性事件也會將廣東嵌入全國乃至全世界的交往網絡之中。社會是由時間和空間構建起的機械秩序，每種媒介都有它自己的時間，時間生成邏輯，邏輯會帶來資本、權力運作過程中獨特的力量。從深圳到中山時間縮短為30分鐘，足以證明未來廣東各城市之間通勤時間將會變得更短，這就是作為媒介深中通道的時間，會使政治網絡疊加於交通網絡之中。在由人和非人行動者組織起的關系網絡中，各種生產關系和社會關系在這裏匯集，再被生產，在技術的中介下形成了特定的秩序和權力結構。現代城市的任何一個空間都可以是資本再生產的平臺，也可以是意識形態再生產的平臺，共存、互嵌和轉換。作為媒介的深中通道容納了一種可能性，這種可能性錨定了我們的生存狀態、行為方式及意義。

歷史地看，任何時代物化的媒介都是此前各種不同媒介的相遇和疊加。今天的深中通道與人、聲、光、電、技術等相遇，將孕育出一個新的社會空間和日常交往網絡，這些交往網絡既是對歷史片斷的呈現，又將成為構成歷史的一部分。

作者：傳播學博士候選人 姜磊